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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藝術家Guim Tió Zarraluki釣蝦場初體驗

文/王若鈞

圖/伊日美學


這不是金・提爾(Guim Tió Zarraluki,以下簡稱Guim)第一次來台灣,卻是第一次多作停留,也是在終於鼓足勇氣吃下第一口臭豆腐之後,正式宣告自己成為台灣的一份子;然而,褐髮碧眼、標準「阿兜仔」的外表,坐在極為local的蘆洲釣蝦場內,還是引來許多好奇的目光,也讓Guim首次正面感受到台灣人的正港人情味!


其實我比較會畫畫

從他熟練的動作,包括魚餌的處理、水深的測量等,便可看的出來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釣竿,他說:「每年夏天我會跟家人或朋友開著小船出海,到只有我們知道的私房景點。我不擅長釣魚,但卻很享受在海上的時光。」如果你以為他享受的是所謂「寧靜的」垂釣時光,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他可是會和朋友打賭「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徒手抓章魚?」,然後縱身跳進海裡的人。他總是有本事讓大家嚇瘋了,也笑瘋了!


2013年5月來台時,Guim嘗試過豬血糕、章魚燒、豆花和生猛海鮮等道地夜市美食,對他來說,夜市就像是人類的好朋友:「在巴塞隆納的晚餐時間通常比較晚,大概在9、10點之後,所以『夜市』是太完美的存在;另外這裡到處都有24小時的便利商店,難怪我聽說台灣人都不太煮飯。我在家鄉幾乎天天開火,和室友輪流準備三餐,本來很難想像台灣人不常下廚的生活,但等我到了這裡才發現真的不需要親自動手做。」


此時同伴的浮標突然一沉,一隻活跳跳的蝦子沿著拋物線劃過視線,就在這個時候Guim機伶地大喊:「Free the animals!」看著他毫無進展卻還有活絡氣氛的閒情逸致,我不禁有點擔心地告訴他:「你知道今天釣起來的蝦子就是我們的晚餐嗎?」只見他眼睛瞪大驚訝地說:「No way!我要開始認真了。」暗自慶幸還好他是要認真釣蝦,不是瘋狂地跳進蝦池裡徒手抓蝦。


台灣的釣蝦場講究的是新鮮,現釣、現煮、現吃,享受垂釣的過程,也品嘗親手捕獲的成果。無論是胡椒、鹽烤、三杯、爆炒等,都可以依照個人喜歡的口味請店家料理;當然,前提是你要釣到足夠的蝦子!Guim的收穫始終難以突破個位數,也讓他不禁感嘆「I am better painting than fishing.」(我畫畫比釣魚來的厲害);然而,旁邊陌生的釣客不但直接進行現場教學,還熱情地把一整籃的蝦子直接交到Guim的手上,兩人用中文喊著「乾杯」後喝下台灣啤酒。這樣的交流讓Guim直呼,終於在畫廊以外的地方交到在地的新朋友,還打趣地說:「如果世界末日我只能救一個人,我一定會救他,因為這樣我就不會餓死了!」


弔詭的是,垂釣本該是一個考驗耐力的靜態活動,我們卻因為訪談的關係而不得不頻繁地對話,而位在室內的垂釣對Guim來說,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無怪乎他會說:「這是我接受過最詭異也最有趣的採訪!我知道台灣人很熱情,但這次是真正感受到這裡獨有的人情味,如果我10月還有機會來台灣的話,請再帶我來這裡!」對於第一次在釣蝦場專訪藝術家的我來說,或許也是第一次這麼貼近受訪者吧。



黑潮的一份子

Guim的瘋狂和幽默,展現他對於赤子之心的詮釋;然而其中的本質,是一份真摯和同理心。


在台灣的一個月裡,Guim住在台北國際藝術村,看著許多年輕學子和社會公民每天聚集前往立法院外面靜坐,他感到好奇,詢問並瞭解台灣人的抗爭之後,他幾乎每個晚上都去青島東路或濟南路報到,加入反對黑箱服貿行動的行列。


他說:「其實我不認為自己是西班牙人,而是加泰隆尼亞(註)人。」加泰隆尼亞和西班牙的關係,就像台灣和中國大陸,文化或許同源卻已發展成不同的語言和風俗民情,因此想要脫離西班牙中央政府,爭取獨立。「我愛西班牙,他像是我的兄弟,我從不會刻意地畫分界線,但不同的兩國之間應該要維持基本的尊重。」他補充說道。


在Guim的國度裡,每年都有國家主權獨立的相關活動,曾有上百萬人沿著加泰隆尼亞的海岸線手牽手,自北一路延伸而下,想像那樣的景色,瞬間不難明白為什麼他對於台灣的民主抗爭很有共鳴。Guim作品中的社會批判性和參與運動的主動性,都證明了他不是一個只會空談的藝術家,他說:「我能感受到台灣這塊土地上的人民想要改變,這種情況在世界上的每個地方都有可能會發生,而我們總是要做點什麼來讓未來更好。」從台灣和加泰隆尼亞的困境開始,Guim的世界似乎更加清晰。


我還年輕 我必須改變

「『Univers』是西班牙文的universe(宇宙)之意嗎?」我問。

「不,是加泰隆尼亞文!」我再次被糾正。


Guim首次敞開自己的工作室,以「my studio, my universe」的概念分享他的宇宙觀,更重要的是這些日子以來的轉變。


過去3年以來的創作,如叫好又叫座的《雜誌》系列,台灣的觀眾並不陌生。2013年的「月之暗面」個展,作品以報章雜誌上的臉孔為基底,挑戰普世價值和大眾的審美觀,也藉由肖像的形式,重新詮釋「beauty and beast」(美女與野獸)那樣的灰色地帶,詭譎的陰暗色彩,突顯人們內在意識的長相,也在美與不美之間 再次削薄了客觀的判斷。


而新的系列「Univers」雖仍以肖像為主,卻已全然脫離了雜誌文本,在不再有原形參照的脈絡下,Guim逐漸開始以抽象的表現手法,進行線條的實驗。他邀請朋友的朋友,或是完全的陌生人,到工作室裡隨興地聊天,配上一些啤酒舒緩神經,並在互動的過程中拍下他們的臉部特寫,再轉化成油墨的呈現。他說:「我畫的並不是他們外在的、可以被大家看到的容顏,而是比較偏向這個人給我的感覺。」Guim抽離純然的寫生模式,以直觀的感受和顏色進行一場樂此不疲的遊戲,也逃離了過去3年來「創作機器」的束縛。


「I need to change because I am young. I paint for feeling, not for money.」(因為我還年輕,我必須改變。我為感覺畫畫,並非為了錢。)Guim這樣說著。黑白與色彩的實驗,進行至今已超過6個月,對他而言是嶄新的學習課程:「每天我都可以找到新的事情來嘗試,我覺得我又是一位藝術家了!」不諱言的,耗時耗精力的尋找過程總是有錯誤,然而錯誤的累積卻會照亮並引導著正確的方向。他說:「藝術大師畢卡索有很多系列,當時他每次轉變的時候,都會遭受負面的質疑,但後世對他的評價,卻滿是讚許。」


改變,是隨時間推演而累積的成長,而不變的,是藝術創作所展現的涵養與能量。「那些面孔對我來說,真的很美!」這是我第一次訪問Guim時他的回答,看著他帶來的新作,以及與樂團合作的《夢境與怪獸》錄像(或許說MV更加適合),事隔一年後再次聽到這句話,那畫面彷彿更美了,成為你想要的樣子,並且接受自己,如何和自己對話、相處、凝視,甚至是自Lonely中把Alone的個體主體性抽離出來,這不就是我們不斷和自己衝撞的嗎?


除此之外,Guim的城市壁畫系列,讓我們嗅到了「存在就是美好」的氣味,無論是在義大利的帕瑪(Parma),還是摩洛哥、巴塞隆納等地,大型的創作或公車站海報改建工程,活絡城市景觀的同時,也溫柔卻強力地批判社會議題;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墨西哥的貧窮小鎮華雷斯城(Ciudad Juárez )的計畫,他先讓小朋友們在紙上畫下心目中可以拯救這座城市的英雄,再把形象畫在他們的臉上,讓孩子們成為未來的英雄。上述種種,讓人更加期待Guim目前在台北創作的壁畫作品!


他曾說:「全部就是一,而一就是全部」。想起《道德經》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很意外地在他作品中牽起一絲東方思維,如他所言,Welcome to my universe!


註:加泰隆尼亞(Catolonia),位於伊比利半島東北部,是西班牙的自治區之一,下轄巴塞隆納省、萊里達省、赫羅納省和塔拉戈納省等4省,首府巴塞隆納。全境面積32,114平方公里,人口7,354,411人。


宇宙-金・提爾個展 展覽時間:2014/03/27-2014/05/18 展覽地點:日光大道富錦藝術空間 台北市富錦街421 號


Guim釣起第一支蝦後開心地大叫。

對於Guim來說,釣蝦場是非常奇異而有趣的經驗。

現場提供炭火,讓釣客可以親手鹽烤。

當晚釣蝦的成果,多數不是Guim的功勞。

Guim為新朋友作畫,也寫下對方的中文姓名。

《Studio A》・油畫・15×21.5cm(6件),2014。

《Eban》・油畫・84×100cm,2014。

《Gemma》・油畫・46x55cm,2014。

《Guim》(自畫像)・油畫・46x55cm,2014。

《Alejo》・油畫・46x55cm,2014。

《Berta》・油畫・46x55cm,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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