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大屋對於澳門人來說,是一個長期被遺忘的存在,這裏曾是革命先行者鄭觀應的故居,也曾是「七十二家房客」分租、處處僭建的平民房屋;而在此演出的劇目,包括本次澳門國際音樂節的音樂劇《旭日》所講述的,也是一段容易被時代洪流沖洗的歷史。
《旭》講述孫中山年青時期的熱血、衝動、莽撞和受挫的真實經歷。據聞孫在香港西醫書院學習時,常與鄭觀應在此商討救國救民的出路,選擇在鄭家大屋的餘慶堂演出,無疑是希望運用歷史場景的重疊和配合拼出更多的火花;在先天歷史背景的優勢下,導演余健生在僅有的空間裏製造了多個時間和空間場景變換的可能,從第一幕孫中山於香港大學激昂的「演說」,到「結盟」中,孫中山與革命伙伴在各種情況下的相知相識,到後來在割症室中,利用室內上下層的空間結構營造孫跑到陽臺扔下自製「炸彈」的一幕,及後利用蒙太奇的手法講述兒時檀香山求學立志的經歷,以及中國因戰亂哀鴻遍野的場景,余健生運用燈光的變換、道具和人物表情動作的變化,一一在狹小的空間裏展現各場景;劇情多涉及孫中山的年青軼事,五子在室內日常的小舉動以至革命思想的萌發抒懷,正正能利用小劇場獨有的親密空間來活現,拉近了觀眾和歷史場景的距離。
正值辛亥革命一百週年之際,香港人努力尋找遺失在城市時間裂縫中的革命歷史,我們能看到音樂劇的多個場景均發生於香港,而孫中山與澳門的淵源,只有他曾受聘於澳門鏡湖醫院,以及何教授專程來澳勸說的交待,一場歷史巨劇與歷史場景的化學反應是否只能止於此?憶起早前澳門藝術節的戲劇《漂流者之屋》運用了鄭家大屋的前院、內院及迴廊等多個部份,引領觀眾通過身體的移動走進時光的隧道,《旭》是否也能利用這片難得的表演場地,增加歷史人物與演出地之間的融合程度,產生更大的共鳴?另外,小劇場難以顯現革命烈士同仇敵愾的氣勢,音樂在小空間內的處理也相對地影響了演出效果,這令我們思考到小劇場的舞台是否能承載如此沉重的歷史議題。
音樂自然是音樂劇的主角。《旭》的選曲及彈奏由著名藝術家羅乃新負責,配以蔡祖輝富有意義的粵語歌詞,使劇目增色不少。以四大寇立誓一幕為例,四者在關景良的見證下,立志結為「四大寇」,演員一邊在舞台上慷慨激昂地唱頌立志之歌,一邊輪流手握毛筆寫下立志之書,空間佈局、身體語言及音樂韻律配合得恰到好處,令人印象深刻;此外,粵語方言中獨有的語言特色也被運用到曲目中,為嚴肅的戲劇背景增添了趣味。相較於曲目,《旭》在旁白的安排上較為失色,可能創作的目的強調教育作用,故在許多歷史場景的交待上過於直白,例如何啟教授在與孫中山激烈的辯論後,步出舞台時感慨地說:「青出於藍勝於藍」,就顯得過於直白地陳述內心感受,太有說教的意味。
一部創作能震撼人心,除了談論技術層面外,主題的探討才是戲劇的靈魂。《旭》的演出,時刻在提醒我們不能遺忘歷史背後的意義,當我們聽到孫中山感嘆:「醫術能治人,但不能醫治愚昧的人心」,在何教授告誡他羽翼未豐切勿亂飛時,他仍堅定地說道:「我想成為展翅高飛的禿鷹!」便會深深感受到這個為祖國革命而生而活的先驅滿腔的熱血。走出劇場,振奮人心的歌詞仍在耳邊迴響:「我信有天,大地中華兒女,都得到愛心庇蔭……」
評論場次:
2011年10月9日,下午3時,澳門鄭家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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