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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煒森評M+ 進行:充氣

這次《M+ 進行:充氣》大型的戶外展覽,或許現在才發表評論已過時,皆因展覽由開始至今,回響就一直源源不絕,由港聞到個人專欄,各種林林總總的文章。綜合起來,有的評論是從作品中的挑釁性引申出來的,即一些作品的外觀有違大眾認同的「美感」而言;有的則是從M+ 的機制、財政等方面出發,屬於展覽以外的問題。然而,我倒有一個問題,又有多少評論者親身踏足過這遍在許多人眼中視為爛地的展覽場所?


其實我想說的是觀眾為什麼要到場看展覽?M+這次「充氣」的展覽大抵提供了答案。看藝術品的最佳方法從來都是親身去看去感受,尤其是當代藝術已不再單純追求視覺的表達,亦包括觀眾的參與及各種感受,因此,所有轉化成印刷品或以訛傳訛的描述,從來不會觸碰到你的五感神經,觀眾亦看不到藝術品與展示空間以至觀眾間的關係。在展覽場所內的作品胡亂擺放,以至互相干擾,就算多好的作品也是徒然。


人性化的石屎路

說回這次展覽,當大家的著眼點都放到某幾件作品上時,有否留意許多作品實際上跟這個城市或空間沒有多大的關係,作品沒有特定的語境緊扣,作品的內容能透過作品自身自圓其說,不須通過文本互涉來閱讀,也就是說,它可以放到任何一個地方上。這便引申到另一個問題:作為大型的戶外展覽,為何要這些龐然大物放到這土地上?兩者有何關係?作為觀眾的你,有否留意到你走過的石屎路,就是那在軟泥上縱橫交錯的單程石屎路。這條為展覽而建的路,當你面前有人擋著前路時,便總有機會走到另一條路上。或者可以說是展覽中最被忽視的神來之筆,雖這條路跟作品沒有直接關係,但這些路線就像畫框一樣,給予觀眾一種無形的視線範圍及指引,四通八達的路圍繞著作品間成不同的區域,使作品的位置在這「爛地」上變得有序起來,也將作品與土地連起來。


作為可寫性(scriptible)的藝術

曹斐的《珠玉滿堂》、Jeremy Deller 《佔據聖地》、Tomás Saraceno《一呼一吸一穹蒼》,甚至劉家琨《隨風》,這些作品都是超越視覺語言的表達方式,因它們需要觀眾的介入、參與,觀眾走到作品的內部去看、去跳,過體感來感受作品的張力,參與人數的多寡,直接影響到觀眾的感受。或者我們可以用互動等的字眼來形容,但是,我還是希望先借用羅蘭.巴特的可寫性文本的概念來帶出作品的重要性,可寫性代表著作品與文本沒有既定的閱讀方式,觀眾可對作品「創作」及詮釋一套獨特的見解。我們時常聽到一些觀眾顧慮的聲音——看不明白作品的內容——這類老生常談的顧慮,似乎在可寫性的作品下不攻自破,到底是真的看不明白,還是觀眾輕蔑自己的眼界?


作為可視性(visuality)的藝術

譚偉平《墮入塵士》、崔正化《色即是空》,無疑是透過體積來增加可視的空間,我們彷如變成了小人國的子民,看到巨人的下半身、巨型的蟑螂及蓮花。當中Paul McCarthy《複雜物堆》更成為展覽中最廣為人所討論的作品,這關係到作品的造型違反了我們對藝術認知中美學觀念,這類表達的手法雖不算是什麼新鮮事,過往也有不少的例子,擴展新的可視空間亦成為老生常談的手法。然而,透過物理及視覺的震撼,突顯人自身的渺小,帶出作品中具哲學性的思想,亦只有這大遍平地及大型的作品才能應付,在港看到的機會實在不多。


題外話

這次《M+ 進行:充氣》,點子不算新,但足教大家看到一個當代藝術的景觀,在這個不斷變化的戶外環境中,看到人性化的建築小品、開托可視性的視覺感官,到物理與視覺效果的可寫性作品。但願這遍有著青草及軟泥的藝術「空地」可多留一會,因無論建一座多好的博物館,「植根」香港後不久就定必成為悶蛋。而這次展覽所衍生的各種批評不禁令我聯想到,如果我們眼中的世界……至少香港這個細小的藝術世界,就只有「美」、「好」等形容詞,那麼情況就等於成人只將幸福結局的童話世界填鴨式地貫輸到小孩的價值觀內,把真實的、批判的、異數的都通通絕緣,要是我們真的樂見這樣「單一美好」世界的話,藝術就只淪為一種宣傳的工具,那就真的很危險和幼稚,我還是期盼有天能移民到火星去好了。



圖/ 西九文化區管理局




M+ 進行:充氣

2013年4月25日至6月9日.西九文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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