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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評論家 | 香港 | 中環夏誌 | 為什麼藝術這麼容易被挪用


近日全城熱話的充氣奇蹟引發的公關災難,為「中環夏誌」這個活動打響了名號,活動和策展公司都成了媒體的焦點。主角充氣奇蹟作為夏誌的重頭戲只是很尋常讓親子遊玩的充氣裝置,但由於yahoo新聞帶頭的媒體報導和策展方不大得體的回應徹底把事件引爆至政治層面,短短幾日策展公司CVM和策展人區瑞蓮就取代了裝置本身成了眾矢之的,背景也被網民翻了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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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7日區瑞蓮接受商業電台訪問時,強調活動是「私人機構請大家去玩,係免費」。然而,「免費」活動背後,原來是要滿足政府的租約條款要求。而免費的意思是「既然都給大家是免費的了,還那麼多問題幹嘛呢?」區瑞蓮很清楚自己和CVM正被捲入政治漩渦當磨芯的,只不過搞錯了風波的因果及主次關係,把捍衛第四權的市民誤認作火上加油的花生友鍵盤俠。儘管後來有了原作者的澄清,亦只能落得如此尷尬場面。


 

| 直接挪用原創者的作品能稱得上是藝術嗎?

 

但比起政治化與否,媒體還是CVM佔理?我想更加重要的是這群充氣氣墊背後的理念是否能被稱為藝術。這亦是我留意到大部分媒體報導中鮮有提及的部分:直接挪用原創者的作品能稱得上是藝術嗎?老實說我第一眼看到網絡圖片時並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中環夏誌」活動的重頭戲,還以為是回到小時候哪個深圳商場的波波池裡玩耍,要不就是去了「世界之窗」眼睛想旅行。

 

充氣奇蹟原是AI藝術家@joann使用AI合成製作而成的虛擬圖片,原作名為Inflatable Wonders,展示只出了兩個系列,圖片主要是把世界各地的知名奇觀換成透明漲卜卜的充氣模型,把一般讓人聯想到夢幻、童真或虛渺的氣球元素拼進真實世界的照片中,營造一種虛實交錯的超現實感,但作品中又不乏跟許多品牌合作,商業味極重。。我想原作者的理念是清晰的,若我們翻看她的Instagram(@joooo.ann),則會發現這位藝術家大部分的創作都是把日常概念裡我們認為矛盾的元素拼湊起來,如貓咪的頭挪到蜜蜂上,或憑空創造一架西瓜做的電車(甚至還有宮崎駿裡的貓巴士),以AI技術造成視覺衝擊的同時,挑戰我們對現實的既定認知。

 

在網絡及p圖技術發達的新世紀,以此類技術創作的藝術家並不少,本土點的則有Surrealhk,而他們使用的手法可能都離不開後製,合成,或以AI協助生成圖片等。但為甚麼就從沒有人站出來質疑他們是否藝術家,而CVM隨便整個充氣奇蹟就被人鬧得灰頭土臉呢?


 

| 藝術品背後的創作理念

 

我想答案在於藝術品背後的創作理念。藝術家的作品之所以能稱得上藝術品,是因為作品蘊含了創作者的個人想法及創意。許多藝術家並不只是創作藝術,而是透過擅長的藝術方式作為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舉幾個例子,就好比Taylor Swift用音樂講述她的情史,Surrealhk用合成圖回應時事,王家衛用鏡頭表達難以言喻的情緒等,都是以藝術為語言媒介(language medium)表達自我。手法上難免會有相似,但這些想法、情緒、視角理應都是個人獨創的,融合了過多他人意見的並不能算藝術。

 

而臨摹,直接抄考的,無論造工如何精緻,由於缺乏原創成分,頂多只算得上是匠(craftsman)。深圳的大芬油畫村就是很著名的例子。不少外媒曾訪問過這條以臨摹名畫聞名的油畫村,在那裡不少靠賣畫為生的畫者都是來自中國各地的失意藝術青年,靠著售價低廉的臨摹品換取收入,同時透過臨摹名畫練習畫功。當時接受訪問的畫者都堅稱自己不是藝術家,他們沒有屬於自己的作品,只稱得上是學徒或畫工。是到了後來某些熟手技工透過名畫的作畫風格畫出原創作品後,他們才敢開個畫廊,自稱畫家。

 

| 山寨品是民間自發對抗霸權的一種形式

 

「山寨」的概念最初流行於《水滸傳》,108名好漢落寇的梁山正是最初的山寨,意為座落於山嶺的寨城,及後衍生了與民同行,為民發聲的意思。再後來便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香港興起的小型山寨廠。這些山寨廠大多家庭式經營,以低廉成本生產簡易的工業製品,支撐正蓬勃發展的香港輕工業。由此可見,山寨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低劣,從文化意義層面看,山寨品是民間自發對抗霸權的一種形式。這在後來中國的山寨文化中亦有學者詳細分析過,在此我不作多述,感興趣的讀者可自行閱讀。

 

余華在《十個詞彙裡的中國》中曾以「山寨」談中國,當中他提到了自己在文革期間做過幾年牙醫的經驗:

 

多年以後,我成為了作家。西方的記者總是好奇我先前的牙醫經歷,他們十分驚訝,我只是中學畢業,沒有接受過任何醫學方面的教育,直接就去給病人拔牙。我思忖很久,告訴他們:「我曾經是個赤腳醫生。」(中略)

 

我知道「赤腳醫生」的回答不夠準確,雖然我在醫學知識方面和這些赤腳的農民醫生不相上下,可是我畢竟是在專職從事牙醫工作。問題是我在很長時間裡都找不到準確描述自己第一份職業的詞彙,直到近年來「山寨」這個詞彙在中國風行起來以後,我終於可以準確地回答西方記者了,我說:“我曾經是一個山寨牙醫。

 

余華提到自己的牙醫經驗屬於無師自通派,本應教導自己的老師傅擺爛,沒有正式教授他牙醫知識,故他對牙醫的認知都是自己一點一滴累積回來的。在我看來,這段內容余華雖然在揶揄自己,卻不難讀出「山寨」和「學習」的關聯。若說每個人的成長過程都是從模仿他人開始,我們牙牙學語時對世界形成的認知是來自於父母的教導,在學校學習的知識是前人所得出的經驗,那麼「山寨」是否一種「學習」的過程呢?就像八零年代盛行於香港的山寨鏈,缺了這環的它們還能迅速建立起自身的經濟產業,成為四小龍嗎?而一個地方發展自己的文化及經濟時,「山寨」又是否難以避免的過程呢?


 

| 文化藝術也有分三六九

 

其實CVM和區瑞蓮以往一直都是國際盛事或大型藝術文化活動的「搞手」,最近政府又大張旗鼓地宣傳香港為文化盛世之都,文化藝術也有分三六九,我想充氣奇蹟所展現出的藝術概念和香港的定位並不相融,畢竟香港在成為國際大都市後,理應擺脫「山寨」很久了。政府將民眾的娛樂與「盛事」掛勾,今年出產的各種盛事活動,例如 Chubby Hearts Hong Kong、俠之大者 — 金庸百年誕辰紀念·江湖盛匯、ComplexCon、《梵高 · 樂印》領賢慈善基金,都跟藝術有那麼一點關係,但又稱不上藝術。而盛事最多資金擺放的又全都是藝博會,很多民眾甚至沒去過藝博會,也不需要去藝博會,因為那另一個「上流階級」的活動,普羅大眾是不可能參與的。此次CVM將「中環夏誌」若改名為「致敬@joann」,實質是AAA級高仿水貨(原創者沒有收版權費),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尷尬的事情發生。

 

撰文 | 鄧皓天

圖片 | @joooo.ann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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