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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評論家 | 翟宗浩的讀書札記之10 | 沙特的Project   


當沙特Sartre 提出「being-in-the-project」這辭,旨在指涉以下幾組關係:

1.       首先大師的出發點沿出自本體論以及存在主義⋯⋯ 是為作者與時代的擾攘互動。

2.       他強調「人」總不斷根據目前狀態及條件,就生活作出(下一步)規劃,順道闡釋、實證、滿足、解讀過 「in-the-project」的文本。

3.       換句話說 這個所謂「project 」彷彿孽海,潮汐漲退,勢將永遠延續,讓閣下牽腸掛肚,直至壽終正寢。

4.       現實中,人們大多貴自珍重,唯我偏𥘵,推己卻不及人,尤其置身逆境,這心態甚至要轉化作不擇手段,以偽善和背信棄義來逃避該面對的社會責任,或者婉拒承擔行為導至的後果⋯⋯ (這可是非常典型存在主義的觀念)

5.       有趣的是:甭管事態的來龍去脈,孰是孰非,主體依舊無力脫俗,始終浮沈「being-in-the-project」深處,真箇人在江湖,憑誰自拔?



上述種種過分優惠自身的行徑,成事不足,只知曉引領主人翁獨善其身,兜兜轉轉,往往因利益和傲慢而與外界隔絕,輪迴中孤芳自賞,自然教人憶記 張愛玲晚年寓居洛杉磯的軼聞(女作家四年搬遷一百八十次?歿後七天屍首才被發現etc.),獨居中鬱鬱以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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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神話中生性狡猾的 Sisyphus (薛西弗斯) 欺騙了地獄之王 Hades (哈德斯),結果受到懲罰,被判了要不斷把巨石推往山頂⋯⋯ 卡繆 Camus 以此為鑑,明言現代人有點像薛西弗斯,周而復始中執行毫無意義的使命/行為/活動 ⋯⋯ 然而薛西弗斯的「永恆」vs. 「Modern man 事事重複」,實際上恰好與「時間」結下不解梁子。這組在時間體系的不斷重複,跟人們往網絡整天打卡,自我輯錄,彷彿機械人一般日復一日把照片和片語往社交媒體放送並無分別!自戀中幻想本尊已晉升萬人矚目的熠熠明星,假裝那「鏡像/無名」外界,以及大量隱形觀者萬千寵愛,正凝視吾身。而主人翁於癡心妄想驅策底下,拚勁屢作宣揚:「洒家可活得很精采」⋯⋯ 可憐當局者的一生竟就默默中無言流逝。


沙特的時間觀念深深影響着當代藝術,最明顯例子莫過於research based art、攝影、文件紀錄、口述抄寫、文獻、卷宗藝術的泛濫,全都與「時間」相關的展覽猶似雨後春筍般充斥藝壇,拓展為一遍「與春天(時間)有個約會」的全民大合奏。 

 

說到「時間性」,維根斯坦Wittgenstein坦承眾生就時分秒(特別針對當下)之僻好,無疑一組鑽牛角尖的無聊和病態!哲學家赫然喻意美麗的未來必須幾經策劃,又或者回憶昔日的good old time 同樣需要花費精神,故此選擇「活在當下」最叫慳時省力,這股怠懶風尚 須臾合成一股突破前述庸倦病態障礙的阻力,尤其念及二十一世紀的你我,早已不再相信明天,摒棄參拜永恆,更加對既往不屑一顧,人們大多憧憬立馬的霎時回報,不圖天長地久,只祈福此際痛快滿足!



毫無疑問「快樂」相對起痛快淋漓帶來的刺激原屬兩碼事,正負雙方卻老跟「時間性」糾纏,亢奮激昂乃瞬間血脈沸騰,總是跟新事物、新戀人引爆的慰藉息息相關;快樂如淺嚐熱中的葡萄酒,和哥/姐兒們傾訴心事等等。一言蔽之,艱苦的理想追尋鐵定難敵眼前歡愉,欲求早已把群眾馴服,大家只會眷顧不斷重臨的感官高潮,樂極忘形,刻意釋懷「活得有意義、有貢獻」等生存大義⋯⋯ 相對於上世紀尊崇的Modernism及進步主義,我們正載浮一個不珍惜創新、惟望物質充裕、儘管異常無聊的倒退年代,不過真正問題實屬重蹈覆轍即放棄通往未來,僅剩餘冗長的原地踏步,放浪青春!



 

這種虛度時光的意識形態,反映藝術之上,造就出當代各式呆滯複製,畫廊掮客們竟又寡廉鮮恥,高調尊稱為懷舊浪潮、かわいい(kawaii)、二次創作、呼應前代、money safe harbor、精明投資⋯⋯,從此藝術社群不復奢望創新,ㄧ群胡亂遐思坐擁artist大名即能化腐朽為神奇,點石成金,信手組集/生產/塗鴉些「物質」,賣個亮麗價錢,讓日子過得豐裕富泰,於願足矣。



 

好一大堆所謂新模式的後--後現代藝術品,由來鄙視辛勞、手藝及技法,肆意挑選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量產,廣邀助理代工,強制作品一躍而就,更以紀錄時間等模式,把製作過程、耗費的物料、細軟工具運用、途中偶遇的小麻煩,芝麻綠豆微插曲,乃至牽涉(卻又無關宏旨)的人和瑣事,巨細無遺續一登記在案,並且誠惶誠恐地以圖錄、照片、電影、錄像、投射、音效、廣播,乃至絮絮不休的長篇贅論向觀眾公開,信誓旦旦中掩人耳目,誓要轉移藝術愛好者探究文本的視線!



 


殊不知悪夢恰巧根源此中,那狗口焉能長出象牙?這撮貌似創作的行徑原屬始作蛹者,牢牢囚禁/搗毁了文化的天馬行空,把當代藝術規限於投產程序,自然與原創、創造、創新、創意八輩子拉不上關係,名乎其實插科打諢式惡搞,更覺顧左右而言他,故此大可稱這些唯美、純討好、超甜、老生常談、名碼實價、剝削舊日創意、偽裝關心貧苦階層(而志在嶄露個人頭角)、牧民發聲、爭議經濟分配有欠公允、筆伐政治不正確的「類藝術」謂之 「Anything but Art」 ! 明顯地這一坨冒充文以載道的「時間紀錄西貝貨」越鬧得興高采烈,拍案起勁,越發明言它已力歇聲嘶,突顯過背後藝術完全缺席的紕漏!



 

如此說來,沙特口吐芬芬的「being-in-the-project」,實質直指活生生的「時間流」,意味着大夥終日迎自我感覺良好的搖籃流連,專注吃喝玩樂,嚼蠟光陰⋯⋯ 摩登新人類良莠不齊,偏愛走捷徑,習非勝是,他們人多勢眾,無遠弗屆的影響令認知不足的街坊俯首,盲目步入人云亦云的場域,愚昧中高掣Joseph Buoys烏托邦式豪語:「每個人都是藝術家嘛」,誤以為凡人皆肩負神來之筆,義無反顧地不停拍攝飯桌上食物、燭光晚餐、家裏嚎養的各款寵物、圖錄異國行旅風情,曝光名車遊艇,甚至半推半就,引吭吶喊一回「me-me-me」,以局部赤身露體公告天下,吸睛之餘,更視「拙作」為不世藝術!



 

大浪自當淘沙,倘若未經深思熟慮哪唾手之物,能夠晉級文化珍奇,則藝術必將長城自毀!反過來說 僅有那些鳳毛麟角又誓不妥協的「projects」,頃力開宗明義,跟圍堵的魚目混珠劃分界線,鐵定要與塵俗普世觀對着幹,方可脫穎,逆境中攫取與藝術創造接軌的一線生機。



 

說到底 不管優劣,藝術終究跟時間締結畢生緣分,就全民皆藝術家的角度,鄉親父老們攜同半吊子藝術系畢業生,沈腰潘鬢,不就是仰賴Fine Arts作為填補生命空虛的利器,好待消磨閒暇日子,算是一幕漫長的休養假期;天秤另一端則盛載着極少數的歷代大師,他/她們嘔心瀝血,耗上多少晝夜去炮製驚世傑作,慢工細貨,點點滴滴印證時間,亦因此讓創作平添不朽內涵⋯⋯ 當大家踱步美術博物館,瞥見那千百年前的苦心孤詣,豈可不感觸動容?透過觀眾焯熱目光,陳列藏品剎那間踰越了年月藩籬,讓繪畫雕塑再度「活着」,就時間而言 此謂永恆。

 

文 | 翟宗浩

圖 | 網上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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