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評論家 | 全球MeToo運動沒解構到的卡門 | 香港藝術節《卡門》
- experience am space
- 4月8日
- 讀畢需時 3 分鐘

1875年3月,喬治·比才的《卡門》在巴黎喜歌劇院首演,卻遭到了法國上流社會的唾棄——究竟是難以接受一個抽菸調情的吉普賽女郎登大雅之堂,還是害怕於底層女性在歌劇舞台上奪取敘事主導權的「不」字宣言?一個半世紀後,當香港藝術節以忠於1875年之名復刻這部歌劇時,時代語境的轉換已徹底翻新了這部經典的詮釋維度:曾被視為放蕩象徵的卡門,如今被賦予「大女主」的當代桂冠;而傳統敘事中癡情的軍官荷西,在女性主義視角下現形為「恐怖情人」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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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人尋味的是,「母親」作為荷西的台詞中的高頻符號,始終以雙面性縈繞劇情發展。荷西反覆歌頌故鄉母親的聖潔庇護,又將卡門指認為令他墮落的惡魔——仿佛他的沈迷與暴力全是卡門的錯。每當代表純潔的米凱拉出場,兩人話題總繞著荷西的母親打轉。這種用母愛包裝的控制欲,讓從未露臉的母親成了拴住荷西的道德枷鎖。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荷西失控差點殺死卡門時,卻是米凱拉衝出來阻止悲劇發生。這位符合社會期待的「完美女性」總是在收拾殘局,而荷西迷戀的偏偏是離經叛道的卡門。更值得深思的是,荷西對卡門施暴後的道歉戲碼:打完巴掌後不停地甜言蜜語,述說著「卡門,我愛你」,這種「暴力—原諒」的循環,至今仍在無數親密關係中重演。舞台上的母親雖然缺席,但她種下的控制欲,卻透過荷西的手掐住了卡門的咽喉。
《卡門》復刻的是場景,但暴力仍是赤裸的。一百五十年前的觀眾不能接受卡門這樣的女人,一百五十年後的社會也正鄙棄荷西這樣的男人。當香港舞台重現1875年的酒館與鬥牛場,二十一世紀的我們看到的不是被馴化的經典,而是需要警醒的鏡子。當全球的MeToo運動解構暴力結構時,香港藝術節重現19世紀的敘事時是否需要加入當代批判性的「延伸活動」?例如以當代女性主義的視角去剖析《卡門》的座談會;或者重寫卡門的未來,想像米凱拉與卡門聯手後版本的類似活動——當聖母與魔女攜手,父權高牆是否終將崩塌等等。值得注意的是,我們致敬的是1875年有限條件下的歌劇舞台創作,但也須謹慎防止暴力的復魅。

最後一幕卡門與荷西對峙時,舞台燈光將她臨死前的身影無限放大——這被拉長的影子正暗喻著女性主體性遭吞噬的過程。然而關於卡門是「大女主」還是「戀愛腦」的爭論,或許從未觸及這個角色的靈魂核心。以現代視角審視:她愛得毫無顧忌,追求時熱烈直白,不愛時轉身離去;她對軍官的求愛嗤之以鼻,卻願為走私犯同伴冒險犯難。在十九世紀的框架裡,她無疑是手握自主權的先鋒女性,可當她高唱「愛情是一隻叛逆的鳥」投入新戀情時,世人又譏諷這不過是包裹自由糖衣的戀愛腦。當代觀眾忙著用女性主義標尺丈量她的每個選擇:主動示愛加三分,為情人涉險扣五分,這何嘗不是另一種規訓?但是,究竟要如何「足夠正確」,一個女性才能被認證為是女性主義偶像?或許,我們真正需要的,是承認人性的複雜本質,這才是對自由最誠實的詮釋。也許那聲穿越百年的「不自由毋寧死」,要對抗的從來不只是某個恐怖情人的偏執,而是所有試圖將女性塞進模範人設的時代牢籠。
撰文 | 秋桐
圖片 | 香港藝術節
香港藝術節| Bizet’s Carmen
觀賞日期 | 2025年3月30 日14:15
觀賞地點 | 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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