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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生意,藝術節的經營模式——香港藝術節訪談

受訪者︰香港藝術節行政總監何嘉坤女士、節目總監梁掌瑋女士、節目副總監蘇國雲先生

訪問及撰文︰肥力



有關節慶這個概念,如果包含文化、祭祀、宗教儀式等,其歷史可說源遠流長,甚至可以追索到遠古時人類初成社會結構的階段。然而真正脫離於宗教及祭祀,而以藝術為主導的節慶,及至收窄為於特定時段,以表演及視覺藝術為主題的綜合大型活動,則似乎還是從我們俗稱的西方文明,以音樂節及其他不同藝術節開始。現時世界各地以不同藝術類型主題或綜合方式的藝術節,可說多如星數,不只是不能盡錄,其風格、取向、組合形式之多變,更是難以歸納出一種普遍形狀。不過,表演藝術界內一些知名及大型的藝術節,包括法國亞維儂藝術節、英國愛丁堡藝術節、德國柏林藝術節、美國下一波藝術節等,即使取向不同,其希望為當地觀眾引入最好最新的節目的理念,及渴求追上最貼近當下時代的表演節目模式也是類似的。是次訪問的香港藝術節,即將踏入第46屆,也同樣有着引入世界各地不同節目,拓寬本地觀眾視野的精神,及致力推動本地藝術,讓本地藝術家參與其中,成為香港每年二至三月的藝術盛事。至於面對藝術節的定位問題,香港藝術節行政總監何嘉坤女士則說不時有人問他們如何挑選節目,節目的組合有什麼取向等,她坦言一直以來也不太回答這類問題,不過還是可以從技術層面來歸納出一些理據。


藝術節的定位

面對記者及業界經常提問香港藝術節的定位問題,何嘉坤女士認為由於各地方及文化有異,藝術節必然是因地制宜,而有所偏差,故不會有坊間期望所謂的藝術節應有的標準,不想用以歐洲的大型藝術節作為楷模,更沒必要把不同的藝術節取向及方針作比較,藝術節本身有其自已獨特的生命價值,而香港藝術節正是如此,以一個出色的團體,及香港文化為基石,來策劃一年又一年的演出節目。她認為香港藝術節不同於其他歐美藝術節,主要是它沒有一個主導藝術節方向及性格的藝術總監,並依照其性格及喜好來挑選具特性的作品,然而香港藝術節還是有一整個團隊來主理挑選節目的任務,當中經過很多不同的考量。何女士說挑選節目的標準,首要當然是這個團隊認為是好的節目,認為適合香港觀眾及令人期待的,當中包括如何平衡不同的藝術範疇,及照顧不同觀眾的需要。技術上來說,也必須考檔期的問題,包括藝團及節目的時間,場地的可能性等。節目總監梁掌瑋女士補充說,很多時需要香港場地的配合,才能促成一個演出。當中有些香港才有的特殊情況,例如明年將由中國國家京劇院一團演出的一系列經典作品,則考慮到香港島及九龍區的觀眾很多時不希望過海的關係,而特別在大會堂及文化中心各有演出。梁掌瑋女士提到,不少的藝術節均減少加入傳統芭蕾舞等經典作品節目,以致香港便更有機會找到既古典又帶有新元素的作品回來,例如明年上演的美國芭蕾舞劇院的《芭蕾小忌廉》(Whipped Cream),正是與美國著名插畫師Mark Ryden合作的新節目,而且在策劃時更能與新加坡的藝術節有部分合作,在營運上分攤了部分的費用。



藝術節,一場生意的角度

不過談及與其他藝術節合作,節目副總監蘇國雲先生反而斬釘截鐵說是少有的,因為是根本不需要。他說一來是沒有利益誘因促成合作,二來也因檔期不同的關係,而令亞洲地區的藝術節根本沒多機會一起共事,他舉例說香港藝術節在三月,鄰近地區很少有檔期相近的藝術節,即便有,節目之間的空檔期中,運送及儲存時的佈景貨櫃將由誰在負責?這是很實際的經營問題,不是想與不想就可以隨便做的事。蘇先生接着說,他走過世界好多地方,但特別是歐洲,根本沒有人會問他以什麼準則來挑選節目,只有香港人才會問他憑什麼理由去挑選節目。他指出或許香港很多時由政府管理或資助文化業務,不同團體習慣要有董事會、行政團隊來令整個選擇過程變得客觀,令人覺得每個決定也必須要有充分理據。如果必須要談歐洲,他認為整個氣候就是強調負責人定位,他們就是憑藉個人閱歷。例如他自己在同一個崗位二十多年的經驗,以自身的眼光及判斷去挑選節目。


蘇先生指出,香港藝術節不同於其他本地,甚至華語地區及至亞洲的藝術節,他說它幾乎是亞洲地區包括日本、台灣、中國等地少數成熟地以企業方式營運,並與歐洲各藝術節以商業對等的姿態傾談藝術生意的藝術節。關於這種企業營運的經驗,他說︰「我只要觀看每個藝術節的營運支收數據,便可以知道這個藝術節是如何運作。」,他補充例如某幾個華語地區的藝術節,因為當中政府資助佔了大部分收入,當然可以喜歡什麼節目便買什麼節目回來,然而回看當中的票房收益部分,便會知道其決定是多糟糕。然而,香港藝術節是一個依靠政府資助(14%)、票房(32%)、贊助及捐款(36%)等多元收入來維持營運的,故此蘇先生說很多人總要問他為什麼不買某些國外的好演出,他說買什麼也沒難度,藝術節也帶過世界知名如Robert Wilson導演的大型節目等來港,但真正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經營這一盤生意,一間要不斷營運下去的公司。他覺得真正的藝術行政高層,就是要這種經營的能力,懂得如何平衡各種利害關係,包括觀眾、票房、贊助、藝術性、如何對照香港文化等,更重要是經驗,及在世界的藝術市場的人脈及真正運作,這不是一個普通行政或評論人可以因突然在位便做得來的工作。


還未成形的亞洲藝術生態圈

當問及怎樣看香港藝術節、香港以至周邊不同地區整體藝術生態時,蘇國雲指出,歐洲各藝術節能夠有默契地配合,以至它們會互相觀摩對方買什麼演出,如何營運,及很關心哪個藝術總監上場,是因為歐洲有一個極為成熟的藝術節企業營運生態圈,每個藝術節也有自己的營運方針,如何突出自己的態度。他舉例說成為龍頭經典的亞維儂藝術節已有既定的模式,即使不同藝術總監上場也不會改變太多,它不可能突然變成愛丁堡藝術節那種經營模式,因為它必須配合既定的文化生態及藝術市場,持續吸納它需要的節目及觀眾。他形容單是觀察香港,以大型機構來說,以商業經營的方式的還是太少,當幾乎所有場地也是政府經營,還談什麼發展藝術性格及所謂經營方針?舉例如元朗劇院是私人營運,便會為了生存而成就出營合該地區的營運模式,但現在未見有這種改變的可能性。華語地區甚至亞洲而言,他認為也未有足夠的藝術企業,能夠成就出一種互相競爭或觀摩的氛圍,最終當大部分的藝術節也是政府主導時,它們的節目便不用考慮市場,那便沒有所謂的競爭與合作出現。另一方面,蘇先生提到倘若真的要談藝術合作,根本不是把不同地方的行政人員聚在一起,他認為那些藝術行政人員論壇不會有成果的,因為行政人之間不會有合作,行政及策展人看上的是對方的藝術家及節目,故他說真正要做的是行政與藝術家的配對,及節目的展示。然而,如何促成更好的藝術節目,他補說與其重金禮聘邀請名牌舞團來港做工作坊或活動,不如多花資源培育本地的創作,挖掘更多有潛質的演出可能。


一直以來,香港藝術節為本土帶來很多精彩節目。而明年已是第46屆的藝術節,其保持着策劃多元表演藝術的方向,除了戲劇、現代舞蹈及音樂,其中大型芭蕾舞、歌劇、大型交響樂演奏,多年來更是藝術節必然部分,確實是亞洲,甚至全球大型綜合藝術節界別中少有。當然這可以追索到藝術節成立的歷史,也如何嘉坤女士所說藝術節的建構與香港在地歷史及文化息息相關。約近十年藝術節更如蘇國雲先生所說,為培育本地創作人而努力,開始有為新導演及編舞而設的「新銳舞台」及「舞蹈平台」系列,讓年輕創作人在藝術節的框架及支援下做更多新嘗試,而這樣在藝術節中特意開拓一個專為新人而設的項目,也是亞洲少見的。適逢前陣子因工作關係與台灣國家兩廳院的行政同事見面,發現台灣不同藝術節人士對香港藝術節的事情很關注,每年也期待及觀摩其節開鑼。兩廳院同事被問及為何台灣各藝術節沒有如香港這種新銳舞台系列時,他們回答說雖然藝術節看似是比較龐大的藝術策劃項目,但其實資源仍很緊拙,他們認為這種培育新人或有教育意圖的項目,政府有不同部門及經費在做了,所以不用擔心,反而他們希望集中更多資源,用來買最好的作品來給台灣市民觀賞,對他們來說這更為重要。又正如何嘉坤女士最後說,她在某島國看過一些音樂人,不過想與朋友聚舊及和居民分享音樂,便組成一個小小的音樂節,這種音樂節重視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連繫,參與者和觀眾均樂在其中。可見經營一個藝術節,重點還是如上述提及,藝術節的形狀很多時受當地大環境,更多是本地的藝術氛圍影響。以致,如何讓藝術節與海外及本地創作人妥善合作,及配合該地文化生態而讓觀眾看到更多的節目,當中不是買與賣的簡單考量,而是包含經營者的智慧和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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