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希望和要求是,365天,每天都是節日。」這不是什麼法國工人的口號,而是大館藝術主管皮力對大館的想像。從域多利監獄到當代藝術樞紐,大館的歷史體現了自由在光譜上拉扯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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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是M+策展團隊元老的皮力,從去年初接手大館的藝術事務主管一職,管理的區域不只限於當代美術館的部分,而是整個大館的藝術事務。去年巴塞爾藝術展期間,大館舉辦了藝術家之夜,從黃昏伊始到晚上,從監獄操場、石階、到美術館,整個大館被各種形式的音樂和表演藝術填滿,猶如一條藝術村莊的仲夏,「我希望將大館變成一個打通不同的藝術門路的地方,結合表演藝術和當代藝術。」
大館位於中環的半山腰腹,底下是雲咸街和蘭桂坊的燈紅酒綠;和其他藝術館不一樣,它像九龍公園的大榕樹一樣,略帶嚴肅卻沾染著生命力,充滿歷史感的瓦磚之中藏著輕鬆的爵士音樂和雞尾酒。皮力說,大館帶給觀眾「偶遇藝術」的體驗,而不是像傳統美術館那樣,買票、訂時間、看展覽,「這賦予了很多公共藝術的可能性。」
「我會是你的鏡子」,現場裝置,混合媒介,尺寸不定,大 館當代美術館,2023 年,舞者:Maria Hassabi, Mickey Mahar,攝影:Thomas Poravas
「塗白」,現場裝置,混合媒介,尺寸不定,大館當代美術 館,2023 年,舞者:Adam Russell-Jones,攝影: Thomas Poravas
| 委託創作創造雙贏局面 回應當下主題
藝術機構在藝術生態的上中下游均扮演重要輸出角色,皮力提到,大館的使命之一,是為有潛質的藝術家創造曝光機會。有異於一些傳統藝術機構,大館沒有自己的館藏,不能直接購入展品表態,但也因此能心無旁貸地在表演藝術和多媒體裝置藝術領域獨領風騷。皮力稱,大館對於藝術家的幫助和介入是比較靠前期的,有很多的項目,是委託藝術家為展覽專門製作。「我們最優良的長處,就是我們能夠委託藝術家和策展人一起製作新的作品⋯⋯我們的策展人都很有經驗,特別擅長做委託作品。他們對公共政策設施很了解,對觀眾也很了解,對如何詮釋這些創作也很了解。」
委託作品讓藝術家和策展人得以探索最彈性的展覽形式,回應最急切的議題,而往往這類型的委託也最能喚起民眾反應,其中一個為人熟悉的例子,是2010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和「行為藝術之母」Marina Abramović的重大委託項目展覽《The Artist Is Present》,在展覽的兩個月期間,瑪莉娜每天坐在展場裡,從開館直到閉館,民眾可以與她對坐互觀,從她深沉的凝視中尋找出口。
皮力以去年的《Maria Hassabi: 我會是你的鏡子》為例,指出該委託作品是一個介乎舞蹈和行為藝術之間的嘗試,希望給觀眾帶來非傳統藝術的體會方式。在Maria的作品中,舞者經常以極度緩慢、幾近難以察覺的速度移動,讓觀眾與活著的雕塑對恃,而來到香港,藝術家以金黃色,一種充滿資本符號、消費主義意涵的顏色作為主色調,「我們希望通過有影響力的項目,積極介入到藝術家的實踐中,而不是在藝術家實踐了之後,把它拿到展覽裡面來展覽。」
| 從藝評衰落到美術館的盛世
二次大戰後,世界迎來急速的邊界收束,在數位媒體的崛起以及多元文化的衝擊下,藝術的疆界迎來大躍進,藝評的權力桂冠被淡化,面臨了亟需轉型的困境,著名藝評家James Elkins 在《What Happened to Art Criticism?》用一句「藝評正在消失,卻隨處可見」來闡述其觀察,及後在《The Ends of Art Criticism》一書裡,Patricia Bickers進一步揭示了當代藝評面臨的窘境,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藝術作品需要不同的解讀,而傳統的西方藝術評論框架已經無法涵蓋這種多樣性。
藝評的使命放在今天已不只是作簡單的好壞評價,而更多是聚焦在教育公眾和引導藝術討論,又或者說,當代藝術的重點不在於「裁決」,而在於提問。大館作為一個連結上下游藝術觀眾的空間,其實恰好展現了類似的功能——用一種更民主的方式鼓勵觀眾下而上地內化出更切身的感悟。
作為一個資深的藝評家、策展人,皮力深知讓觀眾和藝術家建立連結,是展覽至關重要的基本要素,在給予觀眾最大的底層資訊同時,也要避免奪走本應由讀者自行填補的留白,「我們要求把展覽的關鍵訊息融化在展廳的文字裡,我們使用的詞彙,不管是中文還是英文,都要能夠滿足12歲以下的閱讀能力。我們會先從視覺上描述這個作品,然後跟觀眾解釋藝術家的意圖⋯⋯我們說到這兒就好了。我們有很多這種度量衡來強調訊息傳遞到什麼。」
| 沒有民族包袱 藝術家出走到更前端
香港的藝術機構,近年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除了M+和大館,香港藝術發展局年前亦進駐了黃黃竹坑的Landmark South,引來了不少藝術工作室加入。皮力認為除了作為藝術展品的大熔爐,本地的藝術水平的輸出在過去十年來呈現驚人的進步。「香港藝術家在大灣區的亮相挺多的,像李傑、黃炳、楊沛鏗,楊嘉輝,都是在國際上非常重要的藝術家了。這個在我十年前來香港的時候,是完全無法想像的。」
皮力又指,相比起鄰近地區,香港少了民族包袱,卻有著將藝術輻射回到國內地區的使命。「在目前的這個環境下面,香港越來越成為大中華地區的一個文化中心,而且它相比於臺灣、韓國,以及其他地方都很不一樣,就是她更國際化,沒有一個民族主義的包袱。所以您可以看到未來幾年,即使政府不用做這些Mega Event,我覺得很多人也會來香港過一個長週末,來看這地方的展覽,因為這些都只有可能在香港再發生。另外一方面,我們也積極地想把香港作為一個中轉站,就像很多像這種大型的展覽,從歐洲美國來了香港之後,我們也能希望他能夠輻射到國內,能夠尋回到中國內內地或者亞州的其他地方去。」
《原始/戰爭》,1970 透明玻璃霓虹燈管和掛架 46 x 63 厘米 安東尼奧.奧梅姆和桑納本德基金會 © 2024 布魯斯.瑙曼/紐約藝術家權利協會(ARS)
| 當布魯斯.瑙曼式的霓虹燈浪漫遇上香港
了解自己的受眾,再決定展出什麼樣的展覽,是皮力在策展時會思考的事。今年五月,大館迎來重頭節目,當代美術館夏季展覽系列之一,美國藝術家布魯斯.瑙曼在香港的首個大型個展。擅長運用跨媒體進行破格創作的瑙曼,被視為是對21世紀當代藝術影響最深遠的藝術家之一,大館為了今次展覽隆重其事,從世界六個藏館借來了瑙曼最具代表性的展品,「你親自去到這些美術館,都不一定能夠看到這麼全面的藏品,所以我覺得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而且我覺得因為香港觀眾對這些觀念主義的藝術並不是很了解,所以為何我們想辦法,想把這種藝術樣式介紹給觀眾。」
皮力提及當中名為《RAW/WAR》的霓虹燈這件作品,「香港有一個非常偉大的霓虹燈的歷史,所以我們覺得這個這作品可以讓觀眾看到霓虹燈的另一種可能。」該作品是由兩組對稱的霓虹燈組成,一組閃爍著"RAW",另一組則閃爍著"WAR"。這件作品是瑙曼在探索語言和概念的過程中創作的,"RAW"一詞可以指「生的、未經加工的」暗示著人性中本能和原始的一面。而「WAR」則象徵著人類社會中的衝突和暴力,這種對比性的呈現方式,引發了觀眾對人性、戰爭和暴力等複雜問題的深思。
近年不少年輕人立志投身藝術,或者成為策展人,在藝術圈深耕多年的皮力,認為策展人是作為公眾和藝術家的橋樑,儘管面對很多挑戰,但也甚有意思,「可以考慮到像大館這樣的藝術機構來做實習,我們每年夏年都推出很多實習計畫。這能讓你理解藝術機構是怎樣籌辦展覽。」
布魯斯.瑙曼展覽從即日起到8月18日為止,逢週六下午均設有中文及英文的公眾導賞團,讀者如有興趣觀賞,可參閲KLOOK購票網或向現場購票處。
撰文 | 潘希橋
圖片 | 大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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