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1日，蘇富比香港舉行旗艦藝廊落成以來的首場現當代藝術晚間拍賣，拍賣總港幣額4.946億。旗艦拍品、馬克•羅斯科作於1954年的《無題（黃與藍）》以港幣2.525億（3,300萬美元）成交，占交易總額約50%。同樣在蘇富比，該作品十年前在紐約拍出美元4,645萬，現價只有十年前的七成，已掉價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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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紐約，拍得會比香港好
銷售前五的作品占交易總額約70%。拍賣金額排位第二和第三的分別是港幣4,380萬成交的草間彌生《帽子》，和港幣2,040萬成交的喬治・康多《紅、白及黑》。其餘千萬級拍品是排位第四的奈良美智《盒中的小兔子》（港幣1,080萬），和排位第五的草間彌生《網-無限》（港幣1,008萬）。蘇富比官方最終公佈26件藝術品的拍賣結果，銷售率81%，拍前預覽有35件作品，其中7件提前撤拍，5件流拍。這個結果令人掉下巴，果然如市場預測，前景堪憂。
「如果羅斯科這件作品拿到紐約去拍，肯定不會拍這麼低」，拍賣現場一位藏家說，「這買家撿了便宜」。根據Henley & Partners《2024世界最富城市報告》，過去十年百萬美元級富豪，香港流失4%，而紐約增長48%。[1] 今年10月，《經濟學人》雜誌以「讓世界嫉妒」為題，說明美國經濟的強勁勢頭，已將其他國家甩到後面。蘇富比秋拍的前一周，特朗普再勝美國大選。作為世界富豪彙集地和風向標的拍賣行，藏家的行動，預示著財富在未來世界的流向。
| 紅利已過，真藏家匱乏
為應對市場變化，蘇富比在這場秋拍前做了調整，包括選址、選品和人員。今年9月的佳士得香港秋拍是個教訓：印象派「硬通貨」在經濟萎縮的亞洲無人買得起，還得瑞士藏家收購，陷入「從歐洲來，回歐洲去」的尷尬。蘇富比去除硬通貨，選擇小而精：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德國社會主義現實畫家尼奧·勞赫(Neo Rauch)、旅法日裔藤田嗣治、旅法越南裔畫家黎譜（Lê Phổ）、印度裔雕塑家阿尼什·卡普爾（Anish Kapoor）。品位很高，不缺好貨，差異化的高質量作品理應討喜，奈何香港市場不足以消化，有曲高和寡感。
「安迪•沃霍爾的作品賣不出去簡直難以置信」，一位觀眾說。撤拍或流拍讓拍賣耐人尋味，從起初35件，到最後官宣26件，縮水1/4：主打的趙無極《02.01.65》撤拍，《無題》流拍；安迪•沃霍爾《金寶湯之二（一套十幅）》流拍。撤拍原因引人猜測，也許預測賣不出好價，避免流拍記錄和拉低成交率，賣家想囤貨到市場回暖，或「換到紐約去賣」。早4天的11月7日佳士得上海秋拍也是啟示，28件拍品是更合買家胃口的中日名家和月球隕石，89.3%成交率比蘇富比高近十個百分點。
經濟下降和紅利期後，中華區買家一方面缺乏熱錢投資，另一方面藝術修養與拍賣行預設仍有差距，沒有耐心和能力去做研究功課，硬通貨買不起，小精品欣賞不來，無機可投時，自然更願人云亦云地追求中日名家來「保底」。
| 羅斯科謎團：貶值是對市場的嘲諷
因此，羅斯科作品的賣家沒在紐約賣，而選擇香港，恐怕並非「失誤」，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相比作品本身，它的流傳出處也極富看頭。儘管蘇富比對其著名藏家皮諾和梅隆夫婦多加宣傳，它近10年在臭名昭著的投機分子間的流轉，卻逃不過行家眼睛。
羅斯科作品撐起整場銷售額的一半，但賣家恐怕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這位神秘賣家從離婚官司纏身、又屢遭經濟製裁的亞塞拜然籍俄羅斯寡頭法艾哈邁多夫（Farkhad Akhmedov）手中購得該作；艾哈邁多夫又是2015年以美金4,600多萬（約港元3.58億），從當時風生水起、如今已是國際刑警組織紅色通緝人員的馬來西亞富豪劉特佐處買下該作。在兩個惡名昭彰的藏家處流轉的十年內，《無題（黃與藍）》神奇貶值，蘇富比估值港幣2.25-2.75億，最低甚至只有原價的六成，最高不過77%，最終以七折售出，這位神秘賣家內心究竟有多少思慮，外界無從知曉。
| 國際時局變化中的拍賣
羅斯科一生反對資本和精英，他崇尚社會主義和工人權利，為作品給富人當晚宴背景而恥辱，寧可向資本家退錢也要將作品贖回。他最害怕的，是藏家只為他的名氣而來，而不懂真正內涵。遺憾的是，羅斯科自殺後，他的藝術背棄他而去，接連被富豪資本圍剿。在亞洲的劉特佐和艾哈邁多夫用它投機洗錢後，賣家或許看到，紐約不可能接盤，只有在亞洲的香港還能覓得下家。
30%的跌幅，究竟是接盤還是撿便宜？《無題（黃與藍）》今年剛好70歲，莫名對應烏克蘭國旗圖案，如果賣家在2022年俄烏開戰時售賣，也許能賣個好價，可偏偏香港拍賣一周前，特朗普再次勝選，國際關係觀察者預測俄烏戰爭結束指日可待，這件冥冥中隔空對應時局的作品很不幸地貶值了，也許這是遠在天堂的羅斯科，與現世人類開的一場神秘玩笑。
撰文 | 樊婉貞˙勞拉申
圖片 | 香港蘇富比
蘇富比香港現當代晚間拍賣
時間 | 2024年11月11日
地點 | 香港中環干諾道中8號置地遮打蘇富比旗艦藝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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